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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七有一种被命运玩弄的无力感。
于是她又哭了起来,眼泪糊着眼睛,眼前模糊一片。
她干脆紧闭双眼,放声号啕,反正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完全不必顾忌仪态问题。
倘若有人责问,她可以说自己是哀痛过度,不能自已。
哭了一会儿,她伸手向身侧的地上摸了摸,摸到手帕,拿起来擦干眼泪,把手帕又丢回原地。
接着哭。
灵堂里空旷冷清,四周挂着白幡,门大开着,风吹进来,白幡随风轻晃,白亮的烛火被吹得不停跳动,像是在迎接逝者的归魂。
灵堂内跪着一个人,背影纤细,腰背无力地驼着,肩膀塌下来,一抖一抖的。
满室回荡着这个人的哭号:“主子……你为什么要死啊主子……”
顿了顿,吸了吸鼻子,接着哭,“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这是纪衡刚一踏进灵堂时看到的景象。
听到那人的哭号,纪衡的脸色暗了暗。
昨天是二月二龙抬头,挺好的日子,乍听到宋昭仪生产,本以为会双喜临门,却没想到是一尸两命。
他在产房外等了一天,从日出等到日落,听到母子皆未能保住,一时间不敢相信,站起来时身体踉跄了一下,便被人扶回了乾清宫。
到头来竟未能见上宋昭仪最后一面。
纪衡白天已经来看过宋昭仪一次。
今天晚上他无心召幸,乾清宫冷冷清清的,他出门信步闲走,便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天香楼。
楼外值夜的太监看到纪衡,刚要报唱,却被他制止了。
还是不要扰惊了香魂吧。
于是纪衡迈进灵堂,打眼看到田七的伶仃背影,入耳是一片哭声和絮叨声,有点凄惨,有点悲切,也有点……聒噪。
白天他来灵堂时也看到许多人在哭,但哭得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就不知道了。
现在此处寂静无人,这人还能哭成这样,看来是真的难过。
纪衡无声地叹了口气,想不到宋昭仪死后还有人能如此伤心欲绝,她在天之灵大概也能有几分安慰吧。
这个奴才倒是忠心,心眼儿也实。
跟在纪衡身后的是太监总管盛安怀,这会儿看到地上跪的人哭得十分忘我,便想要开口提醒田七转过身来见驾,却不想他刚把嘴张开,纪衡背后长眼一般,抬手制止了他。
纪衡抬脚走过去。
他停在田七的身边,眼睛怔怔地望着灵柩,便没顾着脚下。
滚金边儿的缎面皂靴底下,结结实实地踩着一块半湿的帕子,他犹自不知。
盛安怀倒是看到了,可是看到也当没看到,傻子才会提醒皇上您踩到人家东西了。
纪衡站了一会儿,感慨万千,胸中堵了许多话说不出来,到头来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声叹息被田七响亮的哭声掩盖了,所以田七未能察觉。
她现在依然闭着眼,脸上又沾满了泪水,于是她抽出手,摸向一旁的帕子。
手还没触地,便已摸到一块布料。
田七这会儿已经哭得昏了头,没细想,摸到布料就抓起来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
盛安怀站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
这个画面的冲击力太大,以至于这位有着三十多年工作经验的靠谱太监一时竟然忘记出声阻止,石塑一般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珠几乎瞪掉出来。
田七擦完眼泪,不过瘾,一边哼哼着又把布料向下挪,堵在鼻子前。
纪衡感慨了一会儿,想要出声安慰那伤心欲绝的太监几句,顺便给点赏赐,作为对忠心奴才的奖励。
他低下头,看到这伤心欲绝的太监正扯着他的衣角擦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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