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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盘古开天谈起,谈着谈着,天,一点一点亮起,阳光就从大武山那边照了进来。
有时候,我让女佣带着她到阳明山来找我。
我就把时间整个调慢,带她&ldo;台北一日游&rdo;。
第一站,洗温泉。
泡在热气缭绕的汤里,她好奇地瞪着满堂裸身的女人目不转睛,然后开始品头论足。
我快动作抓住她的手,才能阻止她伸手去指着一个女人,大声笑着说:&ldo;哈,不好意思啊,那个雨人好──肥喔。
&rdo;
第二站,搭公交车,红五号,从白云山庄上车。
一路上樱花照眼,她静静看着窗外流荡过去的风景,窗玻璃映出她自己的颜容,和窗外的粉色樱花明灭掩映;她的眼神迷离,时空飘忽。
到了士林站。
我说:&ldo;妈,这是你生平第一次搭捷运,坐在这里,给你拍一张照片。
&rdo;
她娴静地坐下,两手放在膝上。
刚好后面有一丛浓绿的树,旁边坐着一个孤单的老人。
&ldo;你的雨儿要看见你笑,妈妈。
&rdo;
她看着我,微笑了。
我这才注意到,她穿着黑衣白领,像一个中学的女生。
山路
2009年09月24日15:02
五万人涌进了台中的露天剧场;有风,天上的云在游走,使得月光忽隐忽现,你注意到,当晚的月亮,不特别明亮,不特别油黄,也不特别圆满,像一个用手掰开的大半边葡萄柚,随意被搁在一张桌子上,仿佛寻常家用品的一部分。
一走进剧场,却突然扑面而来密密麻麻一片人海,令人屏息震撼:五万人同时坐下,即使无声也是一个隆重的宣示。
歌声像一条柔软丝带,伸进黑洞里一点一点诱出深藏的记忆;群众跟着音乐打拍,和着歌曲哼唱,哼唱时陶醉,鼓掌时动容,但没有尖叫跳跃,也没有激情推挤,这,是四五十岁的一代人。
老朋友蔡琴出场时,掌声雷动,我坐在第二排正中,安静地注视她,想看看──又是好久不见,她瘦了还是胖了?第一排两个讨厌的人头挡住了视线,我稍稍挪动椅子,插在这两个人头的中间,才能把她看个清楚。
今晚蔡琴一袭青衣,衣袂在风里翩翩蝶动,显得飘逸有致。
媒体涌向舞台前,镁光灯烁烁闪个不停。
她笑说,媒体不是为了她的&ldo;歌&rdo;而来的,是为了另一件&ldo;事&rdo;。
然后音乐静下,她开口清唱:&ldo;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rdo;。
蔡琴的声音,有大河的深沉,黄昏的惆怅,又有宿醉难醒的缠绵。
她低低地唱着,余音缭绕然后戛然而止时,人们报以狂热的掌声。
她说,你们知道的是我的歌,你们不知道的是我的人生,而我的人生对你们并不重要。
在海浪一样的掌声中,我没有鼓掌,我仍旧深深地注视她。
她说的&ldo;事&rdo;,是五十九岁的导演杨德昌的死。
她说的&ldo;人生&rdo;,是她自己的人生;但是人生,除了自己,谁可能知道?一个曾经爱得不能自拔的人死了,蔡琴,你的哪一首歌,是在追悼;哪一首歌,是在告别;哪一首歌,是在重新许诺;哪一首歌,是在为自己做永恒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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