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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纵彼得堡全体囚犯命运的是一个德国男爵出身的老将军。
他一生战功卓著,得过许多勋章,但平时只在钮扣孔里挂一个白十字章。
据说现在他已头脑糊涂了。
他在高加索服务时,获得了这枚他特别引以为荣的十字章。
当时他统率剪短头发、身穿军服的俄罗斯农民,手持步枪和刺刀,了一千多名保卫自由、家园和亲人的人①。
后来他在波兰服务时,又驱使农民犯下种种罪行②,为此他又获得勋章和军服上新的饰品。
后来又在别的地方工作过。
如今他已是个龙钟的老人,但获得了这个重要职位,再加一座好房子、一笔可观的年俸和尊贵的地位。
他认真执行上司各种命令,对派给他的任务特别卖力。
他非常重视上司的命令,认为天下万事都可以改变,唯独上司的命令不能改变。
他的职责就在于把男女犯关在特种监狱和单身牢房里,关得这些人在十年之内一半瘐死,一部分发疯,一部分死于痨病,一部分自杀:其中有人绝食而死,有人用玻璃割破血管,有人上吊,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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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指十九世纪上半叶高加索山区少数民族反抗沙皇的斗争,遭到沙皇军队残酷。
②指一八三○年沙皇军队波兰人民起义的罪行。
老将军知道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在他眼前发生的,但所有这些事都没有触动他的良心,就象雷击和洪水等天灾造成的苦难不会触动他的良心一样。
这一切都是执行以皇帝名义发布的命令的结果。
这些命令都非执行不可,因此考虑这类命令的后果是完全无益的。
老将军也不让自己去考虑这些事,认为军人的爱国天职不容许他考虑,免得在执行时心慈手软。
老将军按照规定的职责,每星期到各监狱巡查一次,询问囚犯有什么要求。
囚犯们向他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
他不动声色地听着,一声不吭,但对他们的要求总是置之不理,认为这些要求都是非法的。
聂赫留朵夫坐车来到老将军寓所,塔楼上的自鸣钟正用尖细的钟声奏出《荣耀归于上帝》的乐曲,然后敲了两下。
聂赫留朵夫听着这钟声,不禁回想起十二月党人的笔记,那里谈到这种每小时响一次的可爱音乐怎样打动终身囚徒的心。
聂赫留朵夫来到的时候,老将军正坐在阴暗的会客室里,挨着一张嵌花小桌,跟一个年轻人一起在纸上转动一个小碟。
那年轻人是他一个部下的弟弟,是个画家。
画家潮润的细弱手指嵌在老将军皮肤发皱、瘦骨嶙峋的僵硬手指中。
这两只合在一起的手一起按住一个倒扣的茶碟,茶碟在那张写有全部字母的纸上转动。
那个茶碟正在解答将军的问题:人死后灵魂怎样才能相互认识?
勤务兵拿着聂赫留朵夫名片进来的时候,贞德①的灵魂正通过茶碟说话。
贞德的灵魂用一个个字母拼成的字句说:“他们相互认识是……”
这几个字刚记下来。
勤务兵一进来,茶碟刚拼完“通过”
两字,正在滑滑去转动。
茶碟所以这样游移不定,老将军认为是由于下一个字应该是“清”
,也就是贞德要说,人的灵魂只有通过清除一切尘世杂念,才能相互认识。
画家却认为下一个字应该是“灵”
,贞德的灵魂将说,他们相互认识是通过灵魂本身发出的光。
老将军阴郁地拧紧两条浓密的白眉,盯住茶碟上面的两只手,拚命把茶碟往拼成“清”
的字母上推,但还以为那是茶碟自己在移动。
脸色苍白的年轻画家则稀疏的头发撩到耳朵后面,一双暗淡无神的浅蓝眼睛瞧着会客室里阴暗的角落,神经质地动着嘴唇,把茶碟往拼成“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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